《郑伯克段于鄢》本篇揭露了春秋时代统治阶级内部矛盾斗争的一个侧面。文中所记载的姜氏、郑庄公和共叔段是母子兄弟,但为了争夺政权,彼此感情破裂以至互相残杀。本文叙事简洁而生动,既写出了姜氏的偏私任性和共叔段的少年骄纵、野心勃勃,又通过郑庄公的言行,生动地刻画了他的老谋深算。
古文观止第一卷第一篇
《郑伯克段于鄢》
鲁隐公元年(公元前年)
1
初,郑武公娶于申,曰武姜,生庄公及共(gōng)叔段。庄公寤(wù)生,惊姜氏,故名曰寤生,遂恶(wù)之。爱共叔段,欲立之。亟(qì)请于武公,公弗许。
初,郑武公娶于申,曰武姜。一开始,郑武公娶了申国的女子,叫武姜。武是郑武公的谥号,姜就是姑娘的娘家姓。
生庄公及共叔段。庄公寤生,惊姜氏,故名曰寤生,遂恶之。庄公出生时是逆生,脚先出来的,把她母亲姜氏吓坏了,因此给他取了个小名就叫寤生,很讨厌他。他弟弟叔段长得漂亮。《诗经》郑风中有一首《叔于田》说:
叔于田,巷无居人。岂无居人?不如叔也。洵美且仁。
叔于狩,巷无饮酒。岂无饮酒?不如叔也。洵美且好。
叔适野,巷无服马。岂无服马?不如叔也。洵美且武。
三哥打猎在野地,里巷空旷不见人。难道真的没住人?没人能与三哥比,确实俊美又谦仁。
三哥打猎在冬季,里巷再没人喝酒。真的没人在饮酒?没人能与三哥比,那么英俊又清秀。
三哥打猎在郊外,里巷再没人骑马。真的没人会骑马?没人能与三哥比,英俊勇武本领大。
这里的叔就是公叔段。庄姜喜欢这个小儿子。
爱共叔段,欲立之。亟请于武公,公弗许。想立他为世子,屡次向郑武公请求。亟读qì时,是屡次的意思;亟读jí时,是急忙的意思。郑武公没有同意。周王朝实行的是宗法制,核心是嫡长子,嫡妻就是正妻,正妻生的大儿子才有继承权,废长立幼不合法度,是取乱之道。郑武公还是比较有数的,比卫庄公、晋献公他们靠谱多了。
从前,郑武公在申国娶了一妻子,叫武姜,她生下庄公和共叔段。庄公出生时脚先出来,使武姜受到惊吓,因此给他取名叫“寤生”,于是很厌恶他。武姜偏爱弟弟共叔段,想立共叔段为世子,多次向武公请求,武公都不答应。
2
及庄公即位,为之请制。公曰:“制,岩邑也,虢(guó)叔死焉,佗邑唯命。”请京,使居之,谓之京城大(tài)叔。祭(zhài)仲曰:“都城过百雉(zhì),国之害也。先王之制:大都不过参(sān)国之一,中五之一,小九之一。今京不度,非制也,君将不堪。”公曰:“姜氏欲之,焉辟害?”对曰:“姜氏何厌之有!不如早为之所,无使滋(zī)蔓(màn),蔓难图也。蔓草犹不可除,况君之宠弟乎!”公曰:“多行不义,必自毙,子姑待之。”
及庄公即位,为之请制。郑庄公即位之后,武姜为共叔段请求将制作为封地。《三国演义》里三英战吕布的虎牢关就在这个地方,那是远离郑国国都新郑的边疆军事重镇,所以武姜为段请制意味颇为深长。今河南省荥(xíng)阳县西北。郑庄公拒绝的也非常有意思。
公曰:“制,岩邑也,虢叔死焉,佗邑唯命。”郑庄公说:制是险要的地方啊,虢叔死在这个地方,其他地方都听您的。制以前是虢叔的封国,叫东虢,后来东虢被郑灭了,变成了郑国的领土。虢叔死在这里,段是郑叔,不吉利。
▲制的地理位置
请京,使居之,谓之京城大叔。就请求京作为封地,大家都叫他京城太叔。
▲京的地理位置
祭仲曰:“都城过百雉,国之害也。先王之制:大都不过参国之一,中五之一,小九之一。今京不度,非制也,君将不堪。”祭当姓氏的时候读zhài,当时还有一个祭(jì)国,国君称祭伯。封地的城池超过百雉,就是国家的祸患。雉是城墙的丈量单位,长三丈高一丈为雉,春秋时一丈不到2米。先王的制度以国都为参照物,大都市的城墙不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,中等城市不超过五分之一,小城市不超过九分之一。现在京的城墙不合法度,不符合规定,您将无法承受,控制不了。
▲雉
公曰:“姜氏欲之,焉辟害?”姜氏想这么干,怎么才能躲避祸患呢?庄公这时已经知道这娘俩是祸患了。
对曰:“姜氏何厌之有!不如早为之所,无使滋蔓,蔓难图也。蔓草犹不可除,况君之宠弟乎!”姜氏哪里会满足呢?不如找个地方安置她,不要使她的势力滋生,一旦势力蔓延就难对付了,野草滋生都不能完全清除,何况是您宠爱的弟弟呢?说段是庄公宠爱的弟弟没问题,把京给段,在臣子的眼中确实过于恩宠了。
公曰:“多行不义,必自毙,子姑待之。”庄公说:“做多了不义的事情,必定会自己垮台,你姑且等着瞧吧。
等到庄公即位的时候,武姜就替共叔段请求分封到制邑去。庄公说:“制邑是个险要的地方,从前虢叔就死在那里,若是封给其他城邑,我都可以照吩咐办。”武姜便请求封给叔段京邑,庄公答应了,让他住在那里,那里的人称他为京城太叔。大夫祭仲说:“分封的都城如果城墙超过三百方丈长,那就会成为国家的祸害。先王的制度规定,国内最大的城邑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,中等的不得超过它的五分之一,小的不能超过它的九分之一。京邑的城墙不合法度,非法制所许,恐怕对您有所不利。”庄公说:“姜氏想要这样,我怎能躲开这种祸害呢?”祭仲回答说:“姜氏哪有满足的时候!不如及早处置,别让祸根滋长蔓延,一旦滋长蔓延就难办了。蔓延开来的野草还不能铲除干净,何况是您受荣宠的弟弟呢?”庄公说:“多做不义的事情,必定会自己垮台,你姑且等着瞧吧。